点击上方蓝色字体轻松关注
作为教育人,我们常常听到“学生第一”的说法,这是对“以人为本”、“以学生终身发展为本”教育思想的高度概括。然而,作为学校的管理者,作为教育主管部门,更要树立的观念应当是:“教师第一”。
师资质量是办学质量的第一保障,教师队伍是学校教育的最大财富。只有在各级教育管理者心中牢牢树立“教师第一”的理念,“学生第一”的理念以及伴随而来的各种教育、教学手段才能得以充分且务实的执行。
以这样的理念为支撑,学校是协助教师个人职业发展与获得自身生命幸福感的平台和家园,校长的任务也即是搭建这样的平台与建设这样的家园。
“摩登时代”的教育人
如果我们把传统教育模式与工业时代的机械产品加工相提并论,那么传统教育中的老师们就像教育流水线上的工人。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摩登时代》里,卓别林大师蹩脚的机械化,手忙脚乱地拧螺丝的窘态。
但是很少有人会想到,那部电影所讽刺的并非是拧螺丝的工人,而是整个工业时代带来的人性扭曲、失去自我的生存状态。就像传统教育、机械化的教育中,教师同样是受害者。
接触到更多落后地区的教育现状之后,我发现,《摩登时代》电影里的场景恐怕还不足以形容我们某些地区教育现实里的教师状态,他们中的某些人,命运可能更加悲催。
据不完全观察,鉴于整体教育生态的巨大压力,当下教师群体的教育心态大体可分为以下四类:
第一类,尽责型。他们重视这份职业,但基本放弃独立思考,完全按照上级要求办事,工作上尽心尽责,尽自己最大可能地旋转于机械化教育流水线上。他们最担心的是,因为自己学生的成绩排名不佳或升学任务没有完成,而遭遇自己上级(校长们)的批评谈话。他们大多是学校领导们最喜欢的一类教师,也是教师群体里占比最高的一类。然而,近几年因此而选择放弃生命的一线教师也不在少数。
第二类,懈怠型。他们处于蒙混状态,对于自己的教师岗位持无所谓的态度:不过是个饭碗,且还是个比较稳定不会轻易被扫地出门的“半铁饭碗”,所以得过且过,也不在意上级和周边同事们的想法。他们往往是最令学校领导们头疼的一类人。在教育基础相对落后,教师队伍整体素质不高,特别是绩效方案落实不到位,待遇分配停留或接近“大锅饭”时期状态的地区,这类教师的比例明显较高。
第三类,目标型。他们把自己的工作作为成就自己人生的重要途径。他们有头脑、有能力,能够清晰地分辨教育主流观念与现实教育问题的矛盾之处;鉴于个人人生规划和职业发展目标清晰,他们可以在矛盾的现实中从容地面对各种教育难题。这些教师往往可以成为这一领域的学科骨干甚至教育、教学专家,受到多数业内人士的尊敬和仰视,是颇受尊敬的一类。他们往往是受过良好的基础教育,肯于钻研,热爱自己的专业和课堂,且目标感极强的学术型人才,但在教育领域中总体占比不高。又由于各地区职称、评优中存在一定的灰色地带,这类人中也混杂了部分投机分子。
第四类,浪漫型。他们应当算是教育人中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更容易看到中国教育现状中的问题,与许多国人一样,痛恨教育的弊病,对理想的教育、理想的学校有自己的见解,且深信不疑。然而,又极易困于、苦于现实的教育生态而难以自拔。于是,他们中的有些人常常郁郁寡欢,成了教育人中的偏执分子;有些人选择离开,成为新教育的实验者,创业者;又或者伤心过度,索性离开了教育行业。能够保持教育理想在教育行业内部坚持下来,且保持乐观豁达态度的人微乎其微。
从学生培养质量的角度看:
第一类教师带出成绩优异学生的可能性最大。但问题是他们在自我“摧残和压榨”的同时,常常也会“摧残和压榨”学生,因而最容易和学生产生矛盾冲突。他们的学生也最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和厌学、逃学现象;
第二类教师的教学效果无疑是最差的,毋庸多言。但这类老师的性格往往比较佛系,和多数学生的关系反而比较融洽;
第三类老师由于学科专业能力和知识积累相对丰厚,通常会受到学生的尊敬(投机分子除外,学生的眼睛是雪亮的),课堂效果通常较好,但学业成绩未必能够赶上第一类教师;
第四类教师和学生相处的状态会是两种极端,要么(时而)与学生亲密无间,要么(时而)大发雷霆。这是因为这类教师群体有一定的完美主义倾向,他们和学生相处的状态,往往取决于学生受教育后反应。与自己的预设相同则喜乐,相反则忧惧。
当然,这样的分类未必科学,不同类型之间也会发生转化。刚刚入职的年轻教师常常会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入职三年左右成为经验型教师后会开始向第一、第三类教师转化,如果教育管理环境出现问题,还有可能进一步转化为第二类教师。
教师的“职业倦怠”与从业动机
自八十年代末提出素质教育改革至今,从来没有哪一个行业像教育行业这样饱受社会的诟病,也少有哪一个职业像教师这样总能听到如此之多的批评。更可悲的是,这些批评的声音,不仅来自于教育的外部,也来自于教育的内部,来自于每一层次的上一级领导和部门。
然而,就像老师与学生相处时,批评的态度最不可取一样。批评对于教育本身、对于教师行为的改善不仅无效果,而且还会起到反作用。更何况,教育的内部与外部,各类声音和观点还常常是相互对立且冲突的,这常常让本已承受巨大压力的老师们更加无所适从,也让许多老师产生心理问题,或转化为懈怠型教师。职业倦怠现象也就越发严重。
“职业倦怠”一词,由美国心理学家弗鲁顿∙伯格于1974年首次提出,用以描述那些服务于助人行业的人们,因工作时间过长、工作量过大、工作强度过高所经历的一种疲惫不堪的状态。近十年间,教师的职业倦怠问题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如果教师长时间处于消极、懈怠状态,就会影响到正常的教育、教学工作,自然也会影响到学生的学习状态甚至身心健康。
中小学教师的工作时间、工作量、工作强度是有目共睹的。随着教育改革的逐步推进和逐渐深化,今天,这样的强度不仅没有减少,反而仍在不断加大。深陷传统教育魔爪下的老师们,无论在思维和行为习惯方面,还是在各级领导的层层加码下,都无法摆脱应试教育带来的巨大升学压力,同时还要面临新知识、新理念、新政策,甚至新教材、新课标、新课程乃至新技术的学习压力。行政领导们给学校、给老师们做成绩排名,各级专家们强调再不学习就存在所谓被技术取代的“生存”危机……
学生学业倦怠乃至厌学的原因大体有三:动机不足,兴趣不足和能力不足。教师亦然。动机是核心力量,兴趣是锦上添花,能力是基础支撑。
笔者在上海工作期间,曾经有机会与师范大学的学生交流。发现真正自主选择成为师范生的学生,比例不足50%,做了师范生且对教师职业压力存在浪漫幻想的,又占其中的50%甚至更高。来到海南之后,与教师们交流,在这里最初就选择做教师的比例总体高于上海。但是,关于为什么做老师的答案,不少人的回答则是:老师这个职业受到的尊敬较多,且收入相对稳定,或者这是自己父母的选择结果。的确,我校所在乡镇地区,可供本科毕业生选择的行业和职业少得可怜。社会普遍择业价值观还停留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第一选择是成为吃“国家”饭的人,有没有编制,什么级别的编制,还是众多乡村大学毕业生找工作的第一追求。
美国心理学家维克托·弗鲁姆(Victor H.Vroom)通过对个体择业行为的研究,认为个体行为动机的强度取决于效价的大小和期望值的高低。动机强度与效价及期望值成正比,并给出了一个动机理论公式:
M(从业动机)=V(目标效价).E(目标概率)
其中,目标效价V是指人们对于自身所从的职业价值的评价。它源于个人的职业价值观和对某项具体职业要求如兴趣、劳动条件、工资、职业声望等的评估。即:目标效价=职业价值观*职业要素评估。目标概率E也称职业期望值,指从业者对实现目标可能性的评估,即目标实现概率。其公式为:职业概率=职业需求量*竞争能力*竞争系数*随机性。
根据弗鲁姆的择业动机理论分析目前在校教师的动机状态,我们就可以很清晰地发现教师职业倦怠的问题所在,进而帮助学校管理者发现教师队伍建设的工作重心与对策。首先,从职业价值观的角度看,如果教师职业并非教师本人的最初意愿,这批教师的职业价值观影响下的目标效价分值就不会太高;其次,外在巨大且复杂的压力又会给老师们的职业期望值层面不断造成打击。
当整体从业动机比值过低的时候,学校的教育和教学效果自然也就很难到达理想状态了。
基于从业动机的学校管理者任务
在众多针对教师的批评声音中,也不乏各级教育管理者的声音。来到海南工作之后,我意识到,这样的现象在全国基础教育届普遍存在,绝不孤立。且越是教育基础薄弱地区的老师们,听到的来自于教育管理者的批评声音可能越多。
老师和家长常常责备自己的孩子不认真学习,但少有人真正去思考孩子为什么应当学习的问题。教育管理者也常常责怪老师们不认真教书,不会教书,却极少真正关心老师们为什么甚至凭什么要认真教书。在教师的从业动机严重失衡的情况下,教育、教学质量如何能够得到保障?教育管理者如果不能从教师从业动机的角度去研究解决教师队伍的建设问题,就很难从根本上,长远地提升办学质量。
基于上述思考,借鉴择业动机理论,笔者以为学校管理者的主要任务有: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树立“教师第一”的管理与服务理念,把协助每一位教师感受和体验职业幸福感作为重点工作,把教师队伍建设作为学校管理的头等大事;
第二,带领全体教师打造属于自己学校的教育价值体系,并通过各种方式使之深入每一个教师的心灵深处,在教师群体中形成共识,成为学校整体前行的基础动力;
第三,辅导并帮助所有教师,特别是中青年教师完成自己的教育职业规划(不适合做老师的人未必要强留在队伍内),并从学校管理和评价的层面予以引导和平衡;
第四,下大力气做好教育、教学基础知识和基本能力与综合素养培训,提升教师队伍的专业能力,增加老师们在现代教育竞争中的能力和信心;
第五,通过校内外赛课、论坛、论文发表,或带领学生参赛等活动的组织和参与,搭建促成教师职业自信的成就平台。鼓励老师们在成就自我的同时,成就学校,成就学生;
第六,在制度建设管理中,留出秩序建设与人性化管理的弹性空间。即管理过程需要有一定的容错机制,否则就很容易陷入管理的“内卷”黑洞当中,不能自拔。
弗鲁姆的择业动机理论告诉我们,动机水平过低,从业主体就会由于得不到足够的能量,而失去从事相关职业的积极性;但当动机水平过高时,又会由于从业主体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正常的认识和思维受到干扰,使行为效果受到影响。只有保持中等的动机水平,行为的有效性才最高。这时从业主体既得到了足够的行为动力,又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和灵活的思维,使行为效果达到最佳。这也是一些理想主义者,虽然由于动机纯粹且旺盛而显得异常可爱,却也时常会容易受到现实困境的鞭打而一蹶不振的原因。
总之,教育是个体型巨大的系统工程,也是一份面向未来、充满希望的事业。众多教育问题虽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只要能够撬动学校管理者“教师第一”理念,让所有一线教师的主体价值和职业幸福感得到重视、尊重和保护,把老师们的从业动机调整到恰当的位置,那么学校教育的众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我国教育的未来也会大有希望。